【鹿宁】破晓

【1】


狭窄的栈道上人影此起彼落,行动几无声响,四周俨如酣睡般静谧,唯有夜风呼啸不止。

空气开始变得稠密,今夜似乎有雨。

黑暗中,仿佛无人在看。


青年潜伏于层林之上,不远处,分散着他的同伴。

他收敛了全部气息,像刀封在刀鞘里。

是他在看。



昨夜——

长发已被束起,露出背后细长的忍刀。惯穿的白袍折叠齐整,其上木之叶的护额一尘不染,暗自泛起清冷的光泽。

记载任务的密函已被销毁。忍者合上衣襟,如同怀揣一个秘密。

今回的敌人棘手,机会只有一次。



目标已近。


最后一点星辉收拢,寒光跃过紧绷的一段小臂,落入瞳孔。

他有一双很好的眼睛。


雨滴落下,半空中,与他擦肩而过。

潜伏终于结束,生死即在顷刻。

即在这苦闷的雨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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必要时狡猾,需要时装傻;怀揣简单而平庸的理想,抓紧每一刻懒散度日——这是奈良鹿丸。

木叶的年轻军师,怕麻烦的聪明人。

今天又在看云。


蝉鸣迭起,诉说着无从消解的仲夏苦闷。

鹿丸收回视线,揉着酸痛的脖颈。长久地注视晴空令他这一刻产生些许恍惚,左右两丛文件小山像在嘲笑他工作的低效,加重着这种眩晕。

而面前的一摞任务报告书上分明只写了两个大字『麻烦』。

不只止于乏味——宇智波佐助这种充满个人主义的叙述或者麦克·凯之流过于冗长的热血论调暂且不提——光是辨别诸位五花八门的笔迹便颇为破费脑细胞。


因而随着封页揭开而显露出的那意外端丽的字体,便犹如清新脱俗的美女一般,令人眼前一亮。

虽说不上书法造诣,但这种程度的书写已足够赏心悦目——简直是拯救眼球!至于其中内容,青年只得点评:不是一般的省心。

重点标注清晰,数据处理妥善(必要时甚至附上了图解),而最末的总结也相当简洁要义。

要是都按这么写,我就不用加班了啊。

鹿丸默默感慨着,墨色浓淡之间仿佛就浮现出那人认真书写的模样。


只是这般省心的文书,今后大概不能经常看到了。

目光飘向微敞的抽屉里露出一截的牛皮纸袋,封口处大大的火红色盖章铿锵有力。


奈良见习生抿抿嘴唇,翻开下一份。

啧,漩涡鸣人的报告。

指节压上额角。

真是不想看啊。



**********

晴朗的夏夜总是令人身心愉悦。星空下,木之叶八月的庆典如期而至,商业街上早早便热闹起来。


奈良鹿丸在人流中缓行,步伐拖沓方向单一。相对于周遭热闹的群像,他看来更像个无所谓的独行侠。同伴们似乎叫嚷着“鹿丸你是老头子吗”这样的谑语,不一会又被新一轮的笑闹掩去。

食物的香气从四面传来,各色浴衣于眼前翻飞涌动。嘈杂中有人叫他的名字。鹿丸转过头。

乱蓬蓬的金色头发,好像被风卷过的麦田。

鹿丸朝他挥了挥手。


十二岁的漩涡鸣人是个对大小节日都过分热情的笨小孩,因为热闹的日子里即使独自行走也不会感觉太过孤独。

而十七岁的漩涡鸣人正站在对面,蓝眼睛里跃动着光亮,笑得一如往昔。

然而他早已不再孤单。

身旁站着的宇智波佐助,黑发黑眼好像能融进夜里。左右手擎满食物挂着纸袋的模样看上去有点蠢,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不耐烦,既不冷漠,也不骄矜。

光影令他的轮廓温柔许多。

又或者不只因为光影。


井野不知何时折返,塞给他一盏小灯笼。橘色的光团晃动,竟似乎赋有灵性起来。鹿丸把它夹在臂肘里,渐渐走到宽阔一些的地方。

日向家的长发白肤如同标志不容错辨,更遑论透明的眼瞳。

他们都穿着素色的衣裳,印着一式一样的家纹;柔滑的面料裁切合度,看上去规矩而文雅。

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啊。鹿丸想。即使表面多么不同,内里却相似得惊人。

女孩的长发挽了起来,雪白的脖颈柔弱如幼叶。但若回想她战斗时的身姿,其实一直很稳当。那风骨不是和谁很像吗?

到底是手足。


日向兄妹也朝此处看过来了,对他礼貌地行礼。

“哟。”

鹿丸走过去,视线不禁落在两人手里端着的小食上。宁次或者雏田,怎样看都该是对这类火辣油腻的食物敬谢不敏吧?

他正觉有趣,“真相”就“笃笃笃”地由远及近。小姑娘蹬着木屐依旧足下生风。

哎呀呀,所以果然还是花火小姐的口味啊。



宁次与鹿丸并行走在后面,沸腾的声色落在两人之间似乎也安分下来。

鹿丸抄着手,夹着的灯笼换到另一边,低声开口道:

“通过了。”

似乎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。对方却听懂了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“有劳。”

——日向宁次参任暗部的准许公文,今日刚刚下达。


鹿丸摆摆手。暗部是火影的直属,文件在他这里不过是过过手。

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份范例一样的报告书,余光不自主投在旁边这个未来暗部身上。鹿丸还有点不习惯他这样的装束,他想起第一次看见这件羽织的时候,那平白添上去的些许距离感。

虽然他这样穿很好看。

他总是好看的。



奈良鹿丸结束任务返回木叶时,月已高悬。今日是某人的生辰,虽然晚了些,他想着如何也该道贺一声。

行至日向宅前,便见有人陆续从门中走出。

他所要见的也在其中,正伫立着与人交谈-——那俨然是日向日足。

长发青年身着深色色无地,比之寻常更显端凝庄重;洁白的羽织被覆其外,利落干净。

鹿丸怔了怔,才缓慢地意识到,眼前的这个人是雏田的堂哥、高他们一届的学长,今天是他的成人礼。

日向分家年轻的家主结束谈话,目光终于投向几步之外风尘仆仆的访客。他的眼眸波澜不惊,侧过的面孔姣好如玉,月色下愈发孤清。



就这样信步走着,不知觉已经来到河边。人们聚集着,等待着烟火点亮夜空,为这盛夏最后绚丽地绽放一次。

此时此刻即使鹿丸也难免生出期待的心情了。 他缓缓举首,余光不巧捉到身旁人犹豫着探进怀里的手。鹿丸莫名好奇起来,顺着对方注目的方向看去……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物,一瞬间便了然于心。

鹿丸露出狡黠的笑容忽地凑过去,眼神略略促狭:

“礼物不送出去的话,不就没意义了啊?”

对方闻言动作果然一僵,难得地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,手掌不免窘迫地按在胸前。日向宁次垂眸,下颌紧绷,抿唇不语。


年少的时候他也许确实做错过事。但一点一点地,他在弥补。

只是人似乎总爱自困,恰恰越是在意,越是远离。

加入暗部成为木叶隐秘的利刃、缄默的行者,他最终选择了这样坚忍而遥远的守护。



雏田的身影正在不远处,与众人一样背手仰望远空。青年静默着,直至终于走过去,在女孩略带惊诧的眼神中,将一枚别致的琉璃篦子小心端正地为之戴上。

她于是笑,眼中泪与温情流动,攥紧了他的袖摆。他也微笑起来。

同样青春的面庞,早已再无过往阴霾。


花火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,冲着鹿丸眨眨眼。烟火悄然升空,飞舞流光。

良夜不可辜。鹿丸悄悄地想。

何况有这样可爱的月光,和同月光一样可爱的人。



**********

奈良鹿丸近日失眠。难得的休假,白天被老妈奴役,晚上又只能对着星星消耗青春。莫非人总是贱格,清闲时反而不惯。

他想着催眠的办法,可越思索越清醒;于是只能放空脑袋,但那似乎比入睡本身更难。这无计可施的焦躁灼痛着神经。

辗转反侧,鹿丸烦躁地扒了一把支棱的头发,抓过线绳,索性出门而去。


清凉的夜风给心灵带来了些许慰藉,他在村中无目的地游荡着,不知不觉中,已快走到木之叶大门。

这是归乡的忍者必经的地方。


空气微妙地蜷动起来,一抹暗影迅速迫近,越过了警戒线。忍者疾行如风,丝毫没有因为回到家园而放松。

却在来到他身前时短暂地放缓了一瞬。



这是鹿丸第一次接到归来的日向宁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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